好死。忆

好不容易，一番的折腾，几轮的考试。。。(乎~舒了口气。。。感谢很多人在这段期间的相助、支持和不放弃。。。=]万分感恩，合什相谢，铭记于心~)。。。终于，顺利过关，正式结束那一年半在巴生中央医院的医学第3年生涯，回归马来亚大学医院总校。。。晋入医学系第4年。。。

迈入医科第4年的一个月后，从刚刚完结的妇科（Gynaecology）轮值，又转回了“新”的部门---Primary Care Medicine。

（“”--- 是因为医科第3年时已经在这个部门轮过了一个月（Klinik Kesihatan Bukit Kuda）

（新--- 是因为这个第4年又重新轮回的这个部门是在马大医学院总校，新环境，新人事物？）

（哈哈~回归总校的心情，总是特别兴奋的~，也因此*剃光了头，让他照照太阳，光芒万丈*，也是对 *MAKNA 所推动的Jom Botak活动迟来的响应*）

[MAKNA的网页：http://www.makna.org.my/ ]


今天是在这个“新”部门的第2天。。。结束了上午4个小时许在诊所里的附属学习，午休后的这个下午里，上了一课关于“临终护理”/“安宁护疗”/“舒缓治疗”（Palliative Care Medicine)的导课。

临终护理的一些理念：肯定生命；认同死亡是自然过程；安宁护理（或许）並不加長或延長死亡，但支持病人，使他們在死亡之前有（尽可能）最好的品质生活。支持家屬，使他們在病人生病過程中及離逝後的悲傷期（Bereavement care）能作適當的调适。把握時間，珍惜生命。坦诚地與家人讨论死亡問題。以豁达、容让的心谈论及面對死亡，以致為自己作好心理准备。。。

「你是重要的，因為你是你，你一直活到最後那一刻，仍然非常重要。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幫助你安詳逝去，但也盡一切努力令你活到最後一刻。」這是桑達斯醫生的說話，概括了安宁护疗的方向。

{You matter because you are you, and you matter to the end of your life. We will do all we can not only to help you die peacefully, but also to live until you die.---Dame Cicely Saunders, nurse, physician and writer, and founder of hospice movement (1918 - 2005)}

3个小时许的导课。。。来自Hospis的导师，与我们小组进行了对病人面临疾病、临终、死亡等身、心、体、社、灵方面的案例讨论、叙述、幻灯片放映等的教导。。。

[Hospis的网页：http://www.hospismalaysia.org/ ]

（很幸运的，马大医院拥有3名在我国仍尚为数不多的Palliative Care Medicine专科医生和这方面的设施。。。而这3位也都曾是我们在第3年时的导师。。。=]）


导课时，导师提及了“好死”、“善终”等概念。。。期间，也灌输了些许小知识，诸如：“听觉是人体死亡时（Dying）最后消失的感官功能，也因此导师们在病人刚死亡时，都会鼓励病人家属尽量在其耳边说话、善言，病人在这个过程里虽然已经失去/无意识，但仍然有可能听到。。。”，“将行将就木时的症兆。。。”等等。。。导师提及的其中一些让人印象较深刻案例如：

（1）C女士，40岁，已婚，育有3名子女，本身是一位舞者，一位很注重美丽的女士；在她风华正茂和当舞者的年华里，突如其来患上癌症的消息对她、她的丈夫、子女、家庭带来的冲击。。。对她身、心、体、社、灵方面所需面对的一切。。。获知患上癌症至后期的发展。。。亲朋好友初时频繁联络探望到后来的了无踪迹。。。

（2）S先生，60余岁，已婚，已有两名孙女。。。刚于上个月逝世。。。也是癌症患者。。。很早就发现患上癌症。。。而所患上的此种癌症若在初期开始治疗，是可治愈的。。。可惜，他停手，家无炊，家里经济财政的负担。。。使他延误了就医的黄金时机，到后来疼痛难支，才。。。而后，癌症虽在他脸上侵蚀，仍无阻他活跃的动力，他积极面对。。。但家里财政的拮据，让他在后期时，为省上一笔钱而放弃固定性的使用止痛药。。。脸孔上的浓疤、癌细胞侵蚀的痕迹，曾让他疼爱的孙女畏惧。。。更后来的时期，被侵蚀处所发出的异味，使他与陪伴他多年的妻子的关系逐渐疏离。。。他是想在家里头安详平安而去的。。。但他最终的那段路，仍是在病房里度过（妻子，儿女有在身旁）。。。

etc...



死亡，或许在这个社会或我们的文化里，仍然有避讳，多数人大都不愿谈及。但无可否认的，每个人类终将面对死亡，走向死亡。你、妳、我、他、她，大家的人身（生）的旅程终点。这个时候，你会希望“好死”、“善终”、死得有尊严吗？你想怎样的死？你想死在哪里？你想在面对这个过程时有谁/什么陪伴在侧？你想如何安排你的后事？你要你的遗体被如何处理？你的遗物、遗产呢？你最后的那段旅程的心理、心灵处理？etc...可惜许多人都不相信自己有可能不久于人世，也常常积累不满足，耗心神，费力气追逐不是对自己真正有意义的事物。

禪學大師南懷瑾曾這么說：“人活了一輩子，就是三句話──莫名其妙的生來，無可奈何的活著，不知所以然的死掉。”我們大多不了解为何而生，也不去想死亡的必然，直到有一天被逼著面对時，才開始惶恐，相信愈是在物質文明都市里的人們，愈不能体會生和死的真谛。

西藏法王仁波切也曾說：“无边无际的天空，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容下我們的痛苦。练习把你的痛苦、焦虑、执著融入虛空，想像一切忧虑和负面思想都在那兒消失了，像雾或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欣赏任何來到你身上的舒适或安祥的感觉。”

正式完课前，导师拨了一段一名病人，H先生，从生前的那一段面临死亡的日子，逝世的那刻到死后的纪录片段，一个平安好死的典例片段。。。

午后的这一课后，下起了雨，也重启了那纳藏12年余的回忆。。。

那一年，我10岁，婆婆以96岁高龄在家里平安逝世。。。在印象里，婆婆过世前的那一两个礼拜，虽然虚弱，但特有精神。。。有别于心肌梗赛后的那段日子里身心俱疲虚的的状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那一两个礼拜里，父亲和母亲常常在夜里陪伴婆婆在她房里谈天。。。内容从已过世的爷爷当初从海南岛飘洋过海，独自到槟榔屿谋身、定居的片段开始。。。

那时候马来亚也仍未独立，更甭说马来西亚的成立。。。当时候的海外华侨在外谋身，大多都会把赚到的运回祖籍地，资助抗战。。。过后不久，中国大陆抗日成功，国共两军内战，国军退守台湾岛etc。。。列强入侵、战火、贫瘠etc交迫下，使那段时期华人从中国大陆往外大幅度迁移的幅度有别于其他年代。。。当时候在海南岛等待爷爷的婆婆和幼年的大伯，也跟上了这一波大迁移。。。无奈下，放弃传下的祖籍田房土地，婆婆带着幼年大伯，从海南文昌县出发，要到槟榔屿和先到一步的爷爷会合。。。与同乡们，同乘大型的舢板船。。。大伙儿划桨，渡过南中国海。。。漂洋而来。。。在海上的日子里，吃的是干枯枯的粮食。。。大型舢板船也随时会沉没。。。大风大雨来时，除了稳住船只。。。也只能拈香祈求妈祖庇佑。。。让大伙儿平平安安。。。途中，婆婆和大伯与一众同乡也曾截留在香港避风，逗留了整两个月余。。。过后继续漂洋而来。。。在新加玻也逗留了一阵子，才抵达槟榔屿与爷爷会合。。。

在这片新土地上，大家住的是如同“72家房客”般的房子。。。贫穷但纯朴的年代。。。努力的工作，育儿教养，扎根、贡献这片土地。。。不久，马来亚独立。。。马来西亚过后也成立了。。。风雨飘摇的时代逐渐过去。。。安枕的时代逐渐到来。。。漂洋过海的磨练。。。也造就那一代人的坚毅韧力。。。

婆婆那90多年的生涯是硬朗健壮的。。。她走前的那段日子里，常看见过世已久，我也不曾见过的曾祖和亲人们。。。不害怕，很安详。。。她一直以来都很想念他们啊。。。白光。。。祥和的情景常常浮现在她脑海里。。。她说至亲们都来陪伴她了，她很稳，很和气，很定。。。对于她疼爱的子孙儿女们，她也时不时常和爸爸妈妈在谈天时提及。。。姑姑们。。。长子嫡孙的大哥当时还在拍拖、仍未婚配，婆婆心挂挂啊。。。她疼爱的我的堂姐、表兄姐们、姐姐和姐夫、二哥和幼年的我。。。

那一刻来临的不久前，她仍坚持把肠胃排干净。。。让母亲帮她抹干净身子。。。她是知道的。。。躺在床上休息，听着播放着的佛号，缓缓地。。。由浅慢逐渐变为深快、再由深转为浅慢。。。呼吸如潮起潮落一般。。。她当时候很虚弱了，却坚持把身子侧移，转向内方（老人家认为，把最后一口气呼向生人,不吉利。。。所以忌讳吧）。。。身子慢慢不动了。。。那一天，婆婆平安的走了。。。安详的离开。。。96岁的高龄。。。沒有承受太多肉体的痛苦之外，精神上也不留下太多的遺憾，能夠感恩這趟生命之旅，并安心离去。。。

道家的庄子：“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一出生，就時時刻刻迈向死亡，有死亡，也有生命的誕生。

人生太長，長的必須魂牽夢縈。。。人生卻又太短，短的必須活出精采。。。